一
三表曾经总结几个人的写作风格,他称之为“高辨识度的行文特点”。
提到我时,他总结了四个字:不以为然。
在他这样抽象化我的写作风格的2015年,我真的之前很少直接用“不以为然”四个字。
但细细想来,虽然我不曾用这样的字样,但的确有一股浓浓的“不以为然”风。
大致上,写评论文章,总是要先树一个标杆,然后进行抨击。
不然你没来由写那么多干嘛?
二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重新审视这种不以为然风。
盲人摸象的故事,想必已经家喻户晓,不再赘述。
我并不是不知道这个故事。
我一位好友所总结出的“立场即真相”,十多年前我就了然。
但我最近隐约感觉到,我对“盲人摸大象 立场即真相”有了更深的体悟。
三
小米上市。
小米是一家庞大的公司,产品线也比较多。
可以说是一头复杂的大象。
每个人在“看”这头大象时,都有自己的出发点。
有的人看到所谓5%硬件利润率。
有的人看到所谓超过20万的小米之家的坪效。
有的人看到用户迁移成本并不高——换台手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麻烦。
有的人还看到小米对用户的影响可能并不大——谈不上什么网络效应——但随之而来,有一则不利于小米的负面新闻,基于小米的嵌入积分式的广告,推动了很多人购买P2P理财并随着后者爆雷而要求小米承担责任。
打脸么?
未必。
你看到的,可能就是盲人摸到的一支象腿,一个象耳朵,或者,一条象尾巴。
有没有人对这头大象有着全景式的真正的了解?
不知道。
雷军可能都未必。
四
M2
我相信所有略有良知的人都至少口头上态度上会同意:不能违背他人意愿而要求他人接受自己的追求(可能是恋爱式的,可能就是约炮式的)。
虽然很大程度上有这样的共识,但你依然会看到众说纷纭。
有的人看到了女性终于勇于踏出这一步,敢于说出那些过去羞于启齿但却又抑郁至今的事。
有的人看到形似大字报的事,并发问如果自己被指控何以自证辩白?有的人说可以,有的人则以网络谣言难以消灭来论证不可能。
有的人则看到在当今的现实环境下,女性该如何保护自己,但这种看法被“我可以骚你不可以扰”的观念嗤之以鼻。
有的人担心误伤,有的人则以美国为例,从女性角度说这种事要说出来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误伤概率极低。
于是另外有批人说:你的意思是低概率引起的少数的冤屈,是可以接受的?
甚至还有的人会看到,难道这个世界男人就不会被骚扰?更进一步,上位者就不会?——比如下位者希望通过一场性交易来换取某种实际好处,这并不罕见。
当持不同视角的人碰撞在一起,很容易引起“我坚决不同意你”的看法。激烈一点会推导出如下的观点:对方是傻逼,对方在洗地。
毕竟,象腿象耳朵象尾巴,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五
小米好歹还做了八年,拼多多呢?
短短三年,GMV已超千亿。
这又是一头大象,评论者又再一次站到了不同的视角上。
有的人从拼多多的崛起上试图总结出一些规律,以便借鉴。
有的人则看到山寨货横行,痛骂为何不打假,甚至高呼中国商业倒退数十年。
有的人又从较低阶层人群(这个词是不是好古怪?我也没办法,呵呵)的消费满足出发,大有存在即合理的意思。
有的人则去琢磨拼多多这一轮公关,到底该怎么做。
当然也可以盘算一下,拼多多这轮上市,我们到底该做多还是做空?
这并不是我站拼多多,或者我怼拼多多,那么简单。
六
我同意你们大家的意见,虽然你们彼此不同意。
纽约城市大学的弗里德里克瓦塞尔在撰写《詹姆斯凯利:寻求文化平衡》一文时,引用了凯利在一场辩论会上的发言。
著有《communication as culture》(中译本叫作为文化的传播)的詹姆斯凯利,在我看来,其实是一个搞文化研究的。搞文化研究,会持有这种类似“中庸”、“调和”的观点,并不奇怪。——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斥之为“骑墙”,虽然并不是。
文化是渐进的,是多年沉淀的。文化本质上是一种经历。比如说,你很难想象一个从来没见过狮子的部落会搞什么狮子图腾。
而经历,是视角、视野形成的重要来源。
而视角、视野,直接导致了你首先摸到的,是腿,还是耳朵,还是鼻子,还是尾巴。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立场就形成了。
只不过,摸到腿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试图去理解下那条尾巴呢?
七
多年以前,我在香港求学。
我们的讲席教授朱立老先生说,没有客观这件事,主观当然很容易。
但我们可以努力客观,或者说,互为主观。
intersubjective
我想,罗尔斯的无知之幕,大概也就是在说这个吧。
气场强大言辞华丽所导致的论争胜利,大抵上,并没有什么意思。
八
写着写着,我发现,
这是一篇对所有不以为然进行不以为然的小文章。
笑。
—— 首发 扯氮集 ——
本号不接受商业合作,实在死乞白赖想合作,五十万一篇好不?
作者执教于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天奇创投基金管理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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