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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圣诞节。
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和圣诞节有关。
 
那是八十年代的某一年——具体到底哪一年,我的记忆,和我母亲的记忆,似乎有些冲突。所以现在无法断言。
 
那一年,母亲所在单位在上海大世界组织了一个圣诞大餐,凭票入场。母亲作为单位职工,其福利是可以多弄到几张票。
 
我那时候只是个小学生,却已经有了足以令当时很多成年人所赞叹的“商业头脑”。
 
我跑大世界门口的天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将票高价售卖黄牛,得巨款十元。
 
嗯,在冰棍四分钱一根的时候,我说十元是笔巨款,不算夸张。
 
这是我人生自己赚的第一笔钱,拿来干嘛了,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化为零食进入肠胃最后五谷轮回去了。
 
 
上海有个非常有名的西餐馆,红房子。我十岁生日就是那里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得到多方确认。
 
我十岁生日,就是1983年。
 
我记忆中食客还是如过江之鲫。上海人在改革开放之后,对洋人的东西,接受度非常快。到底解放前,上海有“十里洋场”之称,一个洋字,足以说明当年西风之盛。
 
后来由于各位都知道的原因,这个洋场就不洋了。
 
改开后,一批当年十里洋场的年轻人,找回了青年时代的记忆,找回了风华正茂的行头。
 
这批人,今天有个称呼:老克腊。
 
老克腊的气质,上海话叫:腔势,或者派头。
 
腔势交乖好,派头虾气足。这通常是说明这个人相当克腊。
 
 
节日这个东西,其本意到底是什么,的确是不怎么重要的。
 
即便来自教徒州得克萨斯的谢耳朵痛斥圣诞节是异教徒的节日,也不妨碍他那帮小伙伴们依然会兴致勃勃地庆祝圣诞。最终他自己也在友情驱动下,一起欢度异教徒节。
 
所以,节日这个东西,无非就是人们找个借口,做点想做的事而已。当然,商家也乐见于此,甚至频繁造节。
 
网上有种说法,年轻人愿意过洋节,其实是找一种他们眼中的中老年人不会掺和的节日罢了。
 
我觉得这个说法是很有些道理的。
 
事实上,亲戚确然是一种很有些让人困惑的概念:除了你们share一种血脉以外,其实你们毫无交集。
 
 
大家族,是有其深刻的时代原因的。
 
人类面对自然的渺小,必须要抱团对抗。等到人类有了文明之后,又要抱团对抗其他人。
 
家庭家庭,以前又称之为家族。
 
稍微熟悉点西方文学的,都知道家族对他们的重要性。其实东方人(包括中国人和日本人)也一样,家族是非常重要的利益连接纽带。
 
但到了现代以降,对大部分普通老百姓来说,大家族的重要性在降低。
 
年轻人不愿意和长辈混,本来因为利益使然还不得不为之(想想红楼梦里的那帮年轻人吧),现在连利益都没有了,凭啥要接受你啥时候有对象啥时候要小孩的拷问呢?——而这种拷问,通常还发生在年轻人早已远离的故土上。前者甚至从来没有念头说还想回来。
 
papi酱的吐槽,是有着相当惊人的共鸣的。
 
 
总体来说,年轻人宁可犯错也不能丧失机会,而年长者宁可丧失机会也千万不要犯错。
 
这和具体的人无关,就是年龄问题。
 
我也年轻过,也曾经不愿意放弃机会而犯下种种错误(最大的错误之一就是卖了一套今天至少十倍售价的房子去创业然后一无所得)。我转眼就要四十有六,自然稳妥第一。
 
这造成了年轻人和年长者思考问题的出发点是截然不同的,最终聊不到一起,太过正常不过。
 
年轻人真的崇拜一切西化的东西?未必。
 
我做班主任的大三班,今天十几个同学聚餐,发来餐桌照(感谢摄影者沈天瑜同学授权):
 
       
请注意,那老式的铜火锅。
 
 
给个特写。(感谢摄影者杨吴悦同学授权)     
 
 
作为写下《童年消逝》的波茨曼的学生,梅罗维茨把他的博士论文后来出了一本叫《消失的地域》的书。
 
这本书有着很明显的传承自《童年消逝》的倾向:电视,是如何打破既有场域的。
 
九零后、八零后对电视都不陌生,我这样的七零后,其实到了青年时代,一样对电视不陌生。
 
通过电视,家庭和学校这两大精心修筑的篱笆已经千疮百孔:师长并不能完全过滤信息,孩童绕过他们去了解成年社会得以可能。
 
伴随青春期而来的叛逆期提前了。女生未必要等到初潮,男生未必要等到喉结,就会开始对师长们产生狐疑。
 
而洋节不洋节,不是什么传统的扬还是弃,不是什么东方还是西方,也无关信仰狗还是猫,就是一场社会的叛逆:你们是不对的。你们越要如何,你们越不对。
 
而这种不对的判断,早就潜伏多年了,他们不信他们已经很久了。
 
大致如此。
 
 
最近我意识到一个有趣的思考角度。
 
当你把数十年的独生子女政策当作一个重要的考虑方向时,有很多问题的答案,会变得清晰很多。
 
今天的年轻人,大多数都是独生子女。
 
对于独生子女而言,家庭的那种感觉,恐怕没有五六零前的人体会得那么深。因为在他们的家庭里,没有同龄人。
 
他们更渴望和同龄人交流,于是就变成:同学、朋友——家庭小型化又造成表堂之类的兄弟姐妹,接触频率极低。
 
同学朋友,这些概念和家庭无关。
 
这些概念,必须要他们“走”出去——这里的走,未必是字面上的走,毕竟,我们现在有所谓的网络社交。
 
 
向family say byebye。
 
不过要说个但是,不是向亲情。
 
我这里的family,其实,是一个权力概念。
 
 
—— 首发 扯氮集 ——
 
作者执教于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天奇创投基金管理合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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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挥

魏武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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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观察者,上海交通大学媒体与设计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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